北京腊月年俗趣闻：从春联到年货的市井风情

腊月，家家户户的年事渐忙。自腊月伊始，文人墨客便在市集檐下挥毫泼墨，书写春联，以此谋生计，迎新春。祭灶之后，喜庆的春联便开始贴满千家万户，朱笺红纸，焕然一新。唯有内廷及宗室王公等贵胄，方能按例使用白纸镶红边蓝边，非宗室者不得擅用，彰显尊卑有序。

腊梅初绽，便被束起置于腹大口小的器具中，置于地下五尺处，燃火微温，待梅花渐白，以纸笼之，市集售卖。小桃、郁李、迎春等花亦可如此处理。繁华之地，更搭席棚售卖画片，妇女儿童争相购买，以添年趣。腊梅之雅，与市井之乐，相映成趣。

腊月初一，大街上便摆开粥果市场，卖粥者排成长龙，更有核桃、柿饼、枣、栗、干菱角米等杂货，肩挑筐贮，叫卖声此起彼伏。肥野鸡、关东鱼、野猫、野鹜、腌腊肉、铁雀儿、馓架果罩、大佛花、斗光千张、楼子庄元宝等，琳琅满目。初十以后，卫画、门神、挂钱、金银箔、锞子黄钱、销金倒酉、马子烧纸、玻璃镜、窗户眼等年货陆续登场。廿日之后，糖瓜、糖饼、江米竹节糕、关东糖等甜食成为主角。糟草抄豆，是为送灶时供奉神马之用。另有窑器售卖，铜银换瓷碗，京城香炉烛台，闷葫芦供小儿储钱，支锅瓦助灶口生火。至廿五日以后，芝麻秸、松柏枝、南苍术等供”煨岁”之用。腊月物价较平日贵三分，故有”腊月水土贵三分”之说。老年人常劝后辈节俭，遂有”二十七八，平取品抓”之谚。

腊八为王侯腊，家家煮果粥。前一日备好米豆，以百果雕作人物花式。三更煮粥，全家共食，馈赠亲邻。腊八粥以黄米、白米、江米、小米、菱角米、栗子、红豇豆、枣泥等合水煮熟，再以染红桃仁、杏仁、瓜子、花生、榛穰、松子及白糖、红糖、琐琐葡萄点缀。切不可用莲子、扁豆、薏米、挂元，恐伤粥味。腊七日便开始剥果洗净器皿，通宵准备，待天明粥熟。除祭祀祖佛外，分赠亲友，不过午。更有红枣、核桃制成狮子、小儿等造型，巧思可见一斑。

腊八日御河起冰窖，通河运水藏于窑内，太液池冰亦移至雪池冰窖，开门运之，夏日取用甚便。廿三日更尽时，家家祀灶，院内立杆悬天灯。祭品有羹汤灶饭，以香糟炒豆水盂饲神马。男子罗拜，祝以遏恶扬善之词。妇女于内室扫除炉灶，以净泥涂饰，燃香默拜。

十二月十九至二十二日，钦天监择吉期封印颁示天下，放公假。梨园戏馆择日封台，八班合演，至元旦赐福开戏。学子亦得放假，谓之”放学年”。

廿五日至除夕为”乱岁日”。”二十七，洗疚疾，二十八，洗邋遢。”岁末将药抛弃门外，烧掉药方，以”丢百病”。炉内燃松枝、柏叶、南苍术、吉祥丹，名曰”煨岁”。

除夕前一日为”小除夕”，家置酒宴，往来拜访称”别岁”。焚香于户外，称”天香”，持续三日。除夕清晨，蟒袍补褂的士人四处拜访亲友，称”辞岁”。家人叩拜尊长亦为”辞岁”。新婚夫妇必到岳父家辞岁，否则为不恭。除夕自户庭至大门，遍撒芝麻秸，称”踩岁”。

除夕夜子初交，爆竹声如击浪轰雷，彻夜不停。肩舆车马络绎不绝，百官朝贺元旦。此时爆竹声与拨浪鼓声、卖瓜子声、卖江米白酒冰盏声、卖桂花头油声、卖合菜细粉声交织，热闹非凡。土民之家新衣冠，祀神祀祖，焚锗帛毕，昧爽家团拜，献椒盘，斟柏酒，阖蒸糕，呷粉羹。出门迎喜，参药窗，谒影窗，具柬贺节。路上遇亲友则施礼，祝曰”新禧纳福”。酬酢之具，镂花会果为茶，十锦火锅共馔，汤点有鹅油方补、猪肉馒首、江米糕、黄黍；酒肴有腌鸡腊肉、糟鹭凤鱼、野鸡爪、鹿兔脯；果品有松榛莲庆、桃杏瓜仁、栗枣枝圆、楂糕耿饼、青枝葡萄、白子岗榴、秋波梨、苹波果、狮柑凤桔、橙片杨梅。杂以海错山珍，纵非亲厚，亦必奉节酒三杯。若至戚忘情，何妨烂醉！俗说”新正拜节，走千家不如坐一家”，四马喧哗，欢乐终日，堪称极一时之胜。

年饭以金银米为之，上插松柏枝，缀以金钱、枣、栗、龙眼、香枝，破五后撤去，谓之”年饭”。取松柏枝中较大者插瓶，缀古钱、元宝、石榴花等，即”摇钱树”。以彩绳编作龙形置于床脚，谓”压岁钱”。尊长给小孩的亦称”压岁钱”。钱肆取钱用的”贴”叫”票子”。岁除时，富贵之家以银换钱的，皆用彩笺书写，为”红票儿”，取华美吉祥之意。

卖花者熏治之花为唐花。新年互赠，牡丹呈艳，金桔垂黄，满座芬芳，三春艳治，尽在一堂，故又称”堂花”。

挂千以吉祥语镌于红纸，长尺余，粘于门前，与桃符相映。上有八仙人物的为佛前所挂。民户多用红纸长寸余的”小挂千”，市肆则用黄纸长三寸的”小挂千”。

除夕摆长案于中庭，供以百分，即诸天神圣全图。”百分”前陈设蜜供一层，称”全供”。供上签以通草八仙及石榴、元宝等，称”供佛花”。接神时焚化百分，继之烧香，至灯节为止，此即”天地桌”。

正月初一日，五更起床焚香放炮。此日互访不问贵贱，奔波数日，称”贺新岁”。所食百事大吉盒儿，以柿饼、荔枝、龙眼、栗子、熟枣等装成。初一祀神及先祖，剪纸不断至丈余，供于祖前，称”阡张”，焚之。初旬拜年者至门口疾呼接贴，投名片匆匆而去，多无需面谈。正月初一至五日为”破五”，旧习要吃”水饺子”五日，今多食三二天或隔日一食。从王公大宅到街巷小户皆然，待客亦如此。

正月灯市集中于前门内”六部”，称”六部灯”，以”工部”灯最为人称道。冰灯造型精巧，飞禽走兽、世间百态，栩栩如生。灯市曾集中于东西四牌楼，后移至廊房头条。琉璃厂新正元旦至十六日，百货云集，灯屏琉璃，万盏棚悬，玉轴牙签，千门联络，图书充栋，宝玩镇街。更有”秦楼楚馆偏笙歌，宝马香车游士女”，堪称旧京年节一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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