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光神童巧题关帝庙联

道光初年,春光明媚,川东大竹县城内一座崭新的关帝庙宣告落成。这座庙宇以圆门粗柱、朱漆翘角为特色,庙内金光闪闪的菩萨像栩栩如生,关圣人的国字脸庞上丹凤眼炯炯有神,长剑眉与长须更显威严庄重。庙宇内外打扫得一尘不染,来自各地的信众扶老携幼,络绎不绝,场面热闹非凡,人声鼎沸。

名山古刹、园林亭台,历来是文人墨客挥毫泼墨的佳处,留下无数传世佳作,供后人瞻仰学习。如今,这座圣洁庄严的关帝庙刚刚落成,庙门门联却尚未题写。县内名儒卓丙田老先生为此日夜思索,费尽心血。这位饱读诗书的学者,学识渊博,文采斐然,他思索数日,总觉得前人庙联多流于求神拜佛、消灾解厄的俗套,实在乏善可陈。如何能跳出俗套,创作出流传千古的佳作,不辜负众人的厚望,也不辱没自己的清名?他翻阅了大量学士的联作,堆满书桌,却看得眉头紧锁,摇头弃置,庸作如山,佳作难寻,佳作难寻啊!

时间紧迫,转眼即至关帝庙竣工庙会,老先生心急如焚,暗自告诫自己:“没有时间了,明天就是庙会之日!”这一日,卓老先生身着新长衫,带着几位儒友和学生,早早来到新建的关帝庙。众人站在大殿前的四方桌前,来回踱步,议论纷纷。学生们早已备好纸墨,静候老师挥毫。卓老先生踱步良久,回到桌前,拿起毛笔,却迟迟不肯落笔。他左手轻捻胡须,双眉紧锁,再次陷入沉思。

这时,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挤到卓老先生面前,行礼后问道:“老师,时间不早了,为何还不题写门联?”卓老先生抬头一看,是个小娃娃,仔细打量之下,发现这孩子站姿挺拔,面容俊朗,白皙的脸庞上,一双眼睛清澈明亮,十分可爱。老先生本无意与孩子闲聊,认为这孩子年幼无知,况且眼下正忙,便未多理会。然而,这孩子却坚持请求:“老师,让我来写写试试吧。”卓老先生又看了几眼孩子,心想这不过是顽童闹着玩罢了,哪有父母管束,竟敢在如此隆重之日来捣乱?这孩子是本县童家乡盐井沟人,父亲江大溶,当地塾师,母亲邓氏,亦通诗文。夫妇俩晚年得子,视若珍宝,悉心教导。孩子三岁便开始诵读《三字经》《唐诗三百首》,四岁便能写文章。今日孩子又向老先生请求题联挥毫,并主动上前,再次行礼:“老师,让我来试一试吧!”说着,便伸手拿起毛笔。

卓老先生见孩子如此坚持,又不见大人跟随,严肃地劝道:“现在不是玩耍的时候,不像沙盘上写字,写错了可以抹平重来。你还是个孩子,多读书,勤练习,将来定能成为像李白一样的大诗人,写出入木三分的好字。”小孩放下毛笔,笑着说道:“老师,我真心想题联,我从山后赶来,走了几十里路,翻山越岭,昨天出发,今天才刚刚到达这里。”卓老先生听后,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,笑着说:“你是走了几十里路来题联的?这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他半信半疑地看了孩子一眼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:“那你就来试试吧。”

孩子得到许可,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,不慌不忙地向老先生敬礼,说:“我在老师面前献丑了,写完后请老师点评指教。”说完,他拿起毛笔,站在桌旁。然而,四方桌的高度与他的下巴齐平,根本无法写字。他放下笔,发现旁边有一张小矮凳,便端过来,站在凳子上,拿起毛笔,蘸了墨汁,再提起笔来,一挥而就——一副正楷对联跃然纸上:

倘若奸诈任尔叩头亦枉然
只要诚心见我不拜又何妨

卓老先生一看,大惊失色,赞不绝口,心想这孩子有如此书法,非同凡响,真是天降神童。挥毫完毕,孩子下凳站立。老先生拉住孩子的手,摸摸他的脸蛋,连连点头说:“你不仅字写得极好,对联也写得非常工整,意义新颖,不落俗套。真是天降神童啊!”

围观的人群中,也有许多饱读诗书之人,他们心想自己多年苦读,都不敢在此显摆,一个小孩子竟有如此胆识和文才。于是众人将孩子围住,有人把孩子抱起来,纷纷伸出大拇指,露出惊奇的神情,看着孩子说:“啊!神童!神童!一个神童!”

这个孩子十五岁便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县学,十六岁又补博士弟子。孙东缶(益廷)知府对他赞赏有加,将他推荐到绥定(今四川达州市)府学深造,并奖给他助学补贴。这个孩子学习勤奋,昼夜苦读,从不懈怠。他曾题联自勉:

奋起精神,读落满天星斗
养成羽翼,冲破万里云烟

他就是江国霖(1811-1859),字雨农,号晓帆,一生孜孜不倦,学富五车,是位名儒文士,更是一位人品高洁、恤民爱民的能官廉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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