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朝末年,镇江有一位名叫铁云的年轻人,他天生力大无穷,精通枪棒拳脚,更令人敬佩的是他是个大孝子。铁云的父亲铁员曾患心口痛的顽疾,求医问药却始终不见好转。直到一位游方郎中告诉他:“或许有人能救你父亲,那就是‘赛华佗’。”铁云急切地询问赛华佗是谁,郎中解释道:“赛华佗是一位奇人,专治疑难杂症,他有个习惯,身边总是带着半截香。不过,赛华佗行踪不定,无人知晓他的居所。”郎中的话让铁云心急如焚,他立刻骑上宝马,在马颈上挂了一块木牌,上书“寻找赛华佗”,便踏上了寻医之路。
铁云在外奔波三日,却始终未能找到赛华佗的踪迹。这天,他疲惫不堪地走进一家酒楼歇脚,恰见楼上抬下一个被卷在席子里的人,那老头虽然气息奄奄,却仍能眨动眼睛。铁云见老头脸上布满溃烂,状若怪病,便上前阻拦:“只有死人才能裹在席里抬出,这老头还没断气,你们这是草菅人命!”他拿出钱财,将老头安顿在客房,正欲请大夫,老头却虚弱地说:“壮士,我中了毒,不必请大夫,只需几味药即可。”老头说出了几味寻常药材,铁云买来煎好,老头喝下后,片刻之间,溃烂竟渐渐消退。
夜深人静时,铁云与老头同榻而眠。半夜,一股淡淡的香气将铁云熏醒,他睁开眼,只见老头已盘腿而坐,双目微闭,手中掐着半截香。铁云心中一动,轻声问道:“您可是传说中的神医赛华佗?”老头睁开眼,笑道:“神医不敢当,我叫周铭。”铁云大喜过望,正欲相谈,忽见窗户纸被人捅破,一股黑烟钻了进来。铁云暗道不妙,这烟定是有毒的熏香,有人欲加害于他们!他迅速射出一支袖箭,只听外面传来惨叫,铁云不及多想,背起周铭便逃出酒楼。
铁云背着周铭跑到一处空地,周铭感激涕零,对铁云说:“多谢壮士两次救命之恩,今生不知如何报答。”铁云趁机提出为父亲求医之事,周铭便随他赶回家中。此时,铁员只剩最后一口气,周铭取出赛华佗点燃,又用银针在铁员身上几处施针,结果赛华佗未燃尽,铁员竟已睁眼。铁云父子千恩万谢,周铭却叮嘱他们切勿声张,铁云父子应允。
数年后,天下大乱,铁云加入抗元义军,作战勇猛,屡立战功,从士兵升至将军,并与朱元璋结拜为兄弟。朱元璋建立大明江山后,封铁云为建威将军。然而,太平日子未过几年,铁云便察觉到不对劲——当初并肩作战的兄弟,纷纷被朱元璋找由头处死。铁云心中愤懑,终日借酒消愁。
这天,铁云散朝后在家饮酒,家人来报,说有位干瘦老头求见。铁云正心烦,本欲不见,但家人递来一个小盒,说是老头所托。铁云打开一看,里面只有半截香,心中一动:“难道来者是赛华佗周铭?”他立即让家人有请。老头进来后,铁云认出正是周铭,周铭道:“我是来还债的。当年恩公救了我两次,如今总算有机会报答。”铁云不解:“我身体康健,何需医治?”周铭叹道:“你已病入膏肓!”铁云请周铭坐下饮酒,几杯下肚,便抱怨朱元璋滥杀功臣。周铭默然不语,点燃赛华佗夹在指间,待铁云抱怨完毕,才说:“恩公,我就是来治你这‘病’的。你性直口快,若这些话传到皇上耳中,你还能活几天?如今你已病入膏肓了。”
铁云闻言一愣,细想之下冷汗直流。周铭又道:“当年有人害我,是你救了我,可知他们为何害我?”铁云摇头,周铭便讲述了自己的经历:他年轻时开医馆,声名远播,却遭同行嫉妒,放火烧医馆,家人惨死火海。从此他心灰意冷,东躲西藏,每晚只睡半截香的时间……铁云听罢,感慨万千:那些死去的功臣,不正是像周铭一样吗?战功越多、权力越大,对皇位越有威胁,朱元璋就越盯着他……
正思忖间,突然“扑通”一声,有人从房梁上落下,竟是皇宫锦衣卫。铁云大怒,欲取刀杀之,周铭忙拦住:“杀了他,你便没活路了,你全家人都得死!”铁云的刀掉在地上,周铭道:“我刚才点燃的是迷魂香,已在你酒中下了解药。这锦衣卫中了迷魂香,一时半会儿醒不了。你把他送回家,不要声张。他在这里出了丑,你不杀他,还给他留了面子,他怎能在皇上跟前再陷害你呢?”铁云无奈,只得依言。
送走锦衣卫后,周铭对铁云说:“躲过这次,逃不过下次,你这病要及时下药了。”铁云犯愁:“这‘病’只怕是绝症,如何下药?”周铭说:“药方已开好,在我手中。”他展开手,手心写着“隐”字。铁云皱眉:“你是说辞官归隐?”周铭点头:“只是这药方还缺一味药引子,我去寻,你一定要等我。”周铭说完,匆匆离去。
次日,铁云上朝,见朱元璋对自己如常,心中稍安。又过数日,朱元璋交予他监斩大臣何健的任务。何健与铁云皆是战场兄弟,怎会谋反?铁云心中不快,回府后,老家却传来噩耗:铁员旧病复发,一命呜呼。铁云悲痛欲绝,向朱元璋报丧,请求回乡守孝。朱元璋只得应允。
监斩之事作罢,铁云星夜赶回家乡,父亲灵棚早已搭好,他痛哭一场。夜幕降临,灵堂后转出个人,对铁云说:“我儿可好?”竟是铁员!铁员说:“儿啊,我就是那药引子。”周铭也从后面走出,说:“恭喜恩公,终于脱身了。”铁云这才明白周铭的苦心,正欲高兴,周铭又说:“眼下还有一关要过,皇上定会派人来吊唁,名为吊唁,实是看令尊生死。届时令尊必须死过去一次,才能瞒过他们。”
铁云问:“死过去容易,可事后如何活过来?”周铭叹道:“难就难在这里!”周铭解释,人的膏肓两处是药力最难达到的,也是最薄弱的。若在膏肓之间插进银针,只要分寸得当,人便如死了一样,却还有一口气在丹田,这样便能瞒过吊唁之人。不过周铭也忧虑:“这种假死不能持久,只能在赛华佗内,过了赛华佗时间,人便会由假死变成真死。”
果然,不到三日,朝廷快马到来,大太监索震代表皇上吊唁。索震在棺前哭了几声,起身摸了摸铁员身子,果然手脚冰凉。索震想了想,吩咐小太监:“点起一炷香来,我要好好瞻仰老人家遗容。”香点燃后,异香弥漫全屋,屋里的人闻到香味,都忍不住打喷嚏。原本肃穆的灵堂里,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喷嚏声。铁云暗自吃惊,这一招可真够毒的!万幸的是,铁员被扎了银针,如同昏死,才没打喷嚏。又过了一会儿,索震点燃的香烧下去一大截,他仍未要走。铁云的心又悬了起来:父亲只有赛华佗的命,索震真要耗下去,可怎么办?
正在这时,索震突然也打了个喷嚏。原来,他刚才用的是憋气功,现在那股气憋完,也忍不住打开喷嚏了。索震觉得失礼,干咳一声,站起来说:“人死不能复生,铁将军节哀吧。”说罢领着小太监往外走,铁云忙送他们出门。等回来,就见老父亲已坐起在棺材里,周铭在一旁说:“好险,再多停留片刻,这假丧可就成真丧了。”铁云忙给周铭跪下,谢其救命之恩。周铭扶起他,说:“你的将军是当不成了,如不嫌弃,可随我学医,治病救人。”
接下来,铁云给父亲风光办了丧事。按朝中规矩,大臣死了父母,要在家守制三年。铁云便在父亲坟旁搭棚守孝,不到一月,棚子里就没了人。一晃三年过去,铁云这三年未露面,谁也未多想。可三年后,铁云也没回京城,朱元璋突然想起他,派人到家乡查看。派去的人回报说,铁云早已踪影不见。朱元璋这才知道上了当,立刻摆驾到铁云家乡,让人挖开铁员坟。打开棺材,见里面空荡荡,只有三根草。索震呈上那三根草,朱元璋一看,竟呆住,哆哆嗦嗦接过来,看着看着,竟流下眼泪。
原来,这三根草大有来头。当年朱元璋与铁云等兄弟结拜时,兵荒马乱,连半截香都找不到,便堆土为香,插上三根草棍结拜。如今朱元璋看到这三根草,一下子把过去的事都想起来了。想想这些年,为了稳固江山,老兄弟杀得也不少了,除了铁云,就没剩几个了。朱元璋叹了口气,吩咐把棺材还原。回到京城后,朱元璋也没再追究铁云的下落,铁云的“病”这才算真正治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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