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带着父母和年幼的孩子,踏上了一段跨越千里的旅程,目的地是离家1000公里外的厦门。为了确保长辈们旅途的舒适,丈夫特意预订了一家五星级酒店。然而,第二天清晨,当我敲开隔壁房门时,却意外听到父母抱怨整夜未眠。我惊讶地询问缘由,父亲无奈地解释,床头灯始终无法彻底关闭,夜晚的强光让他难以入眠。母亲接着控诉,空调时开时关,温度始终不适宜。孩子听闻外公的抱怨,立刻走进房间,伸手按下了一个银色按钮,随着”啪”的一声轻响,床头灯应灭。父亲轻轻撇了撇嘴,不再多言。这是我和父母的长途旅行,自我步入中年以来,除了省内短途,这已是我们第三次同行。第一次是前往北京,第二次是上海,而这次,我们来到了厦门。并没有特别想游览的景点,只是希望为平淡的生活增添些许波澜。厦门作为热门旅游城市,车票和住宿需提前预订,因此一个月前,我便为他们购买了往返高铁票——父母年事已高,对乘坐飞机感到不安。车票压在餐桌玻璃台板下,每日用餐时都能看见,他们偶尔会拿出来把玩,感叹时光飞逝,转眼间便到了出发的日子。父亲74岁,母亲69岁,身体尚可,但难免有些小毛病。今年夏天,一个清晨,父亲驾车前往老宅浇花,弯腰时突然感到天旋地转,双脚发飘,双手不听使唤,躺在床上休息时,天花板仿佛也在旋转。当时他犹豫着是否该打电话,却不知该联系谁。”你们都在忙,打给妈妈又怕吓着她。”他叹了口气,带着几分落寞。父亲患有高血压,时常会因突发状况自吓。前段时间,大伯突发中风住院,虽经治疗仍时好时坏,只能依靠鼻饲维持生命。父亲每次探视归来,总独自坐在餐桌前,暮色中默默抽烟,也不开灯。为了缓解沉重气氛,当我提议旅行时,这位资深”宅男”的父亲虽稍有犹豫,但最终欣然应允:”我看看有没有空,书法协会的展览还等我组织呢。”母亲性格急躁,立刻反驳:”孩子要带你出去玩,你还装模作样!”父亲笑着解释:”我又没说不去,只是商量下时间。”在厦门,海景房的宽敞与美丽让孩子十分满意,但得知房价后,两位老人却对周围环境颇有微词。房间位于25楼,整面落地玻璃窗可俯瞰对面的鼓浪屿,父亲却并不欣赏:”我们要去那里吗?那么小的地方,有什么好玩的。”去鼓浪屿的轮渡票需提前购买——得知这一消息后,我有些焦虑。原计划在岛上民宿住两晚,我委托酒店预订部的小伙子无论如何要买到轮渡票,并额外支付了手续费。最终获得的轮渡票是开往内厝澳码头的,与预订的住宿地相距甚远。下船后,我们拖着行李箱一路问询,走了近40分钟,才找到位于福建路的民宿。正值高温天气,岛上只能步行,我担心父亲体力不支,一路上不禁焦躁不安,脸色红得像煮熟的虾子。岛上的巷道满是游客,父亲起初觉得好笑,但休息后精神焕发,开始饶有兴致地参观历史悠久的古宅,尤其对那些结满果实却无人采摘的龙眼树拍照留念,赞不绝口。当我们走进著名的菽庄花园,当他看到私家花园中巧妙收纳的海景时,我看到了他曾在世博会沙特馆里流露过的神情,心中暗喜——这次旅行,总算有了让他们真正喜欢的地方。母亲喜欢凤凰花,途中买了莲雾食用,还讨价还价买回一包小鱼干。在拥挤的龙头路上,人潮涌动,她和父亲牵起手以防走散——那是他们此行最宁静的时刻,终于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路争执。网上有个演讲视频广为流传,讲述珍惜和理解父母的故事。视频中女孩背诵了龙应台那句经典的话:”所谓父母子女一场,不过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”我以前也读过这句话,但那一刻,我突然有了新的感悟——或许不是这样的——总是我们做子女的,用匆忙的背影告诉父母不要追。而父母,在孩子即将消失在小路转弯处时,其实很想追赶孩子,告诉他们不要走那么远。就像我和父母的这次远行,在他们对酒店房价、景点拥挤的抱怨声中,我真正明白——去哪里、看什么风景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孩子,你愿意带着我们,去世界的任何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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